第 77 章-《窈窕美人(重生)》


    第(1/3)页

    异族的画风与中原完全不同,有几个汉人画师暗暗皱眉,用方言交头接耳,异族的画师也见不得汉人画师的画,他们说的都不是汉话,因此汉人们也听不懂,彼此之间勉强和睦。

    “这上面画的是些什么?”河间郡王走近了几分,向那个生了异族相貌的年轻人发问,他衣着华贵,附近的工人与画师不大敢拦这位翩翩少年,“好像不是菩萨神佛。”

    往常的壁画都是描绘九天富丽景象,但这个的上面重点刻画的却是拜佛的一对男女。

    一位高颧骨、白皮肤的年轻画师正在调和颜料,见身边有一个中原人来问问题,他瞧得出是一位中原贵族,好声好气地回答:“这是你们中原的皇帝命我们作的画,名字叫做《帝后礼佛图》。”

    他遥指发出叮叮咚咚声音的山峰,“那里是皇后的佛像,不叫别人靠近。”

    “皇后的佛像?”河间郡王略有些诧异,云滢并不像是会信佛的人,“是皇后娘娘下令建的吗?”

    画师摇摇头,颇有几分不理解地说道,“他们说是叫月光观音像,是你们的工匠按照当今皇后的模样雕刻的,但是我和父亲看着一点也不像。”

    他的画技是父亲手把手教的,对中原的偏好也略知一二,但是并不理解:“他们说皇帝喜欢皇后,所以为皇后修建的佛像也用了皇后的面容,可我是见过两位陛下的,皇后要比石像上漂亮很多。”

    坐在一旁小憩的画师听见这个怪模样的人会说简短汉话,实则不以为然,“你见过万岁与圣人固然是荣幸,但娘娘的佛像只要有几分神似,庄重美丽就够了,哪里能叫人真正看到皇后的容颜?”

    圣上与皇后在宫中深居简出,他们的容颜一般人是见不到的,而这一般也不允许人见到,天子高高在上,如同神明一般,虽然应该体察民情,但同样应该尽量少叫人看到他们真实的面目。

    哪里像是这些外国人,只画人的表皮五官,太过写实,匠气重,让人失去了想象的空间余地。

    别说是宫中尊贵的娘子们,就算是高门大户的主母,也不会叫人随便来看脸的。

    圣上海纳百川,倒也不会真的完全不顾及现下世俗观念,这些内殿的壁画一般进来参拜的人是看不见的,只等监察官验收回去呈折子写上去,或者圣上与皇后什么时候愿意移驾到西京游玩,亲自过来看一看。

    这些留给后世观瞻的佛像还是由宫廷御用的画师来负责筹备,所以还是照着原先的传统,将宝像按照想象,靠近皇后的容貌描述多一些,而不是真正雕刻皇后的容颜。

    这个年轻的画师耸耸肩,他在中原的土地上做中原皇帝派给他的差事,汉话也不好,当然说不过这些宫廷供奉:“所以我父亲没有接受这桩差事,只派我过来了。”

    他的父亲曾经为皇后的母亲画过像,皇后的母亲也是贵族,不过不像是君主那样严格,她的美丽可以分享给更多的人欣赏,而这里的寺院向所有人开放大门,庄严雄伟的宝殿雕塑像是诸天神佛一样,慈悲地接纳每一个人。

    可是渐渐的,父亲发现侍奉主和侍奉中原的皇帝没有什么区别。

    教堂里缔造的美丽艺术是独供贵族的,不允许外人进来观看,而这片土地的皇帝,希望画师的丹青妙笔赶在时光之前记录下他心爱女子的容颜,可是又同样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这样的美人,只有似是而非的画像才能供人观看。

    他们都是将美丽深藏在宫廷内院里的人,不叫别人看到一点。

    他的家族在国中也是有权有势的,拥有大片庄园和采邑,否则也不可能供得起几代人学习绘画雕塑,他的父亲对这些东西已经没有兴趣了,加上年纪太大,不想这么辛苦地劳作,但又想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不能得罪天子,于是就把他派遣到这里,自己仍然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换了一身类似中原人的衣裳,继续和民间的人打交道。

    河间郡王没见过这样的画像,有了画师的提示再去看这幅画,画中的帝后虽然只有轮廓能看,没有面颊,但衣饰华贵,女子的小腹微微隆起,身侧又有模糊了的随从,白面无须的内侍和头上簪满鲜花的侍女,当真有几分帝后进香的意思。

    中原的画师画出来的图像则是与往常的工笔类似,衣饰仔细勾勒,但人物的脸只求神态,至于形态反而在其次,河间郡王也知道,这里的大部分画师是不曾见过帝后真容的。

    “这外殿的神像,与圣人确有几分相似,我原来还当是看差了,”河间郡王路过已经修建完成的殿宇时不大仔细去品评过,现在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可见你们用了心思,等我回京之后一定奏闻于上。”

    “神就是神,他们的面貌岂可轻易更改?”异族的画师反驳道:“陛下是陛下,与神自然也是不同的。”

    “先生不必介怀,”他望着画中的女子,许久未见,看着她的画像徒增恍如隔世之感,淡然轻笑道:“中原的风俗自古如此,何况容颜无非皮相,神佛有无穷相,并不在意世人如何塑造,自北魏开始在洛阳建造佛像流传下来的石窟中尚有则天皇后留存的佛像,与真人亦不相符。”

    则天皇后也曾让宫廷工匠制造出一些雕塑和佛像,让这些佛像的面容与自己的容貌相近,后来渐渐的,原本生了络腮胡子的菩萨多变成了宝相庄严的女菩萨,也更易于世人接受,顶礼膜拜。

    河间郡王驻足看了一会儿,他确实不曾见过这种新鲜的画法,又有三年没有回过汴京,在这里却也能清楚皇帝对皇后的宠爱日甚。

    “先生忙碌,在下便不扰您了,”河间郡王对书画也十分感兴趣,“不知道先生的父亲还愿不愿意教授画技,在下也想学习一二,不知道令尊可同意?”

    圣上对待别人的宽厚并不影响他对可能会成为皇太子继位路上绊脚石的疑心,皇帝的猜忌与监视无处不在,他这辈子已经与皇位无缘,只能寄情山水书画,再也不能有别的想头。

    那个年轻的画师摆摆手,“他的脾气太古怪了,原本在寺院里待的好好的,后来却又出来给街上的路人画像,我们不常见面,也没有书信来往,阁下要找,还请找别人去吧。”

    “那也无妨,”河间郡王坦然一笑,他说的应该是生父,但同他与圣上似乎也并无二致:“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住上几日,只要先生允许我每日过来看一看就好。”

    这是中原人的地盘,那个画师看了看附近跟随过来的主管监工官员都没有说什么,他也就同意了。

    跟着河间郡王来的随从也算是见识到了新鲜景象,但是并不能叫他理解,堂堂宗室郡王,不急着回京交差,反而留在西京玩乐,还是同外族人在一起,当真不怕圣上怪罪他吗?
    第(1/3)页